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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韩国庆尚大学教汉语

 

李  浩

 

       我第一次出国教汉语是在韩国庆尚大学。庆尚大学是一所国立大学，位于韩国的文化古城晋州，山环水绕，宽敞幽静，校园面积之大，在韩国大学中位居第三。晋州在韩国的地位与西安在中国的地位略可仿佛。

       由于地缘文化和传统的关系，韩国、日本同学对汉语的接受比西方学生更容易，他们的困难处并不在书写与阅读，而在听说与作文。韩国大学中专门开设汉字书写课，故许多同学的汉字写得极工整。有一位叫金珍的同学在期末考试答卷时，在卷子最后附了一句：“老师，我的汉字写得不好，请原谅。”其实，在我看来，她的钢笔书法就是放在中国大学生中间，也是蛮不错的。

       刚开始上课时，我仍按照国内教学的习惯，讲话语速较快，用词较为典雅，有时还卖弄一点成语、谚语，并喜欢顺口引用一些诗文名句，自己津津有味。有一次，当我得意洋洋叫起一位同学回答问题时，他竟然说：“我虽然听不懂老师的内容，但仍十分感激老师的认真。”他讲的是实话，我却从头凉到了脚。

       为了适应新的教学环境，我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教学方法。语速尽量慢，用词尽量简单，词汇总数尽量控制，关键处及要点不断重复，并辅以板书与形体动作。为了让学生理解一个词的准确涵义，有时竟笨手笨脚在讲台上表演起来，语言与滑稽动作相配合，经常惹得同学发笑。看到同学理解了教学内容，我也很高兴。尤其值得一提的是《中国语作文练习》课，按照韩国汉语教学的惯例，作文练习不是从篇章结构与各种文体写作开始，而是从造句开始。我给三年级同学讲作文练习则从应用文入手，开始还吃不准，担心学生不能适应。一学期下来，看到同学的写作水平提高很快，李成圆、安一弘、吴惠圆、李尚熹、安秀卿等同学的作文，无论立意、结构还是用词都很突出。每次作文讲评，听着同学朗读自己的习作，凡有佳处，我都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，赞不绝口。

       由于初学汉语，同学们也经常闹一些笑话。有一次，一位女同学来到我的研究室，对我说她想到西北大学去留学，希望我帮她联系。她还问道：“老师，能否和中国人住？”我说自己不知道有关的外事规定，如果没有特别的限制，或许可以。接着，我多问了她一句：“你打算和哪一个中国人住？”她说：“我要和你住，可以吗？”她此言一出，吓我一大跳。据我观察，这位同学平时端庄稳重，今天怎么莫名其妙地说这样的话？当时颇令我尴尬，不知该如何应对，而她仍然一本正经地看着我。我突然一想，也许这位同学要表达的意思是想在我家寄宿，以便更好地学汉语。是我自己想入非非了。于是我告诉她，我家目前居住条件不好，但如她需要，我可帮她联系寄宿处。

       韩国的学制与中国颇多不同。大学生入校后，可以请长假休学，出国留学，回国后继续在原来的年级读书。留学回来的同学在听力、口语方面明显提高了，课堂上很活跃，但也就是这部分同学“最不老实”，变着法子出老师的洋相。有一次，我让同学用“有”字句造句，一位叫杨熙元的男同学竟大胆地问道：“老师，你有韩国小情人吗？”弄得我很难堪，答也不是，不答也不是。还有一次，晋州放送大学的同学利用周末陪我去三千浦旅游。周一上课前，同学问我周末干什么，我据实回答。一位叫宋贞汉的同学神秘兮兮地问道：“是不是小蜜陪你去的？”旁边的同学轰堂大笑。在中国，我的学生从来没有如此放肆，故我对这些“荤玩笑”很恼火。但我看到同学们的语言水平不断提高，尝试着用外国语搞笑，制造幽默气氛，我成为他们的靶子，不断遭到这样的语言攻击，做一些牺牲也是应该的。

       我因为是近几年庆尚大学中文系外籍教师中较年轻的一位，故和同学隔阂较少，关系较融洽。有一天我的头发有点凌乱，下午便发现有人在我研究室门上贴了一张漫画头像：一个大头娃娃系着领带，顶上有几根直立的头发。笔触虽然稚拙，但颇为传神，我见此又好气又好笑。上课时，我虽然知道是哪位同学的“恶作剧”，但并没有追究，而是拿着漫画明知故问：“这幅画像谁？”同学们笑得前仰后翻，我也被此情景感染。我从事对外汉语教学时间并不长，但能和外国同学相互理解，其乐也融融，作为一名教师我感到很自豪。

       我至今还记得毕业班同学组织的“谢师会”，同学们邀请任课老师在具有民族风格的餐厅聚会，系主任权镐钟教授还特意安排我坐在两个漂亮的女同学中间，大家席地而坐，一起吃烤肉，喝烧酒。韩国人善饮，女孩子大多也是海量。但饮酒又极讲究礼节，倒酒时将左手搭在右臂上，接酒的人也如此。女孩子喝酒要背转身，并用一只手遮住口来喝。现代与传统、豪放与礼俗、教师与学生交织为一幅和谐的画面，给我留下极深刻的印象。

       寒假时返回中国度假，凝神走笔撰写本文时，我仿佛又回到了美丽的南江边，漫步在环校的山林中，踩着如茵的绿草，殷红的枫叶像一团团燃烧的火，一张张充满朝气、活泼而富有个性的脸庞，不断在我眼前闪动……       

 

（编辑：田明纲）